谷中平

家乡山野生长的野果中，刺莓是最迷人最叫人眷恋的风景和美味了。

刺莓，乡里人俗称“三叶泡”。命名虽土气，却也直观形象。单就其果实形状来说，多个似分实连呈颗粒状层层团团堆叠起，远远望去，颀长的茎干上，微微露出点猩红。山风拂过，浅灰色心形的叶片翻卷着，枝干挺立的瞬间，魔术般吹出茸茸的泡儿，红色的果实堆满枝头，香甜透了五月的乡村。

我所品尝过的刺莓，从挂果植株的形态上分，有两种，一是直立生长的，茎干及叶下，生长着倒勾的刺，浅浅的白灰，轻敷在枝干上，抹去白灰，红中带紫。它们生长在向阳坡地的灌木丛中，花色以浅黄、白色多见；另一种是生长在高坎上的，也有细刺，婆娑的悬挂于巉岩上，枝条柔曼，花色深红如蔷薇，果实较直立的肥硕而多汁。

有孩子的世界，永远不会寂寞。盛夏时节，山上牧牛打柴的孩子，常常会去摘刺莓吃的，只要去向阳的荒野地，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，它们野气恣肆的生长着，在暖风中摇曳出成熟的美丽。温暖的阳光涂抹在刺莓上，汁液在光中流淌着诱人的甜香。野气的男孩子全然不顾头顶脚下的荆棘了，野牛般钻进刺莓丛中，枝条弯下了，刺莓丢进嘴中，香甜滑进肚里。快乐的笑声引来文气的女孩子，放下采摘的山花，寻着他们钻出的路赶来了。一时间，笑闹声摇动了山野。吃得饱了，还有大片未采摘过的刺莓，于是，找来阔叶，编成一个个形态各异精巧的小篓，采来刺莓，小心的装好，然后用衣襟兜着走出。男孩子这才开始检查脸上手上的伤口，嘘嘘的对着吹几口气。有女孩子在后面“吃吃”的窃笑，男孩子脸红了，摸了把屁股，火辣辣的屁股上飘扬着翻卷的三角旗。

五月的山野，一切都是朗润的，杜鹃数声，把初夏的晴空勾勒得越发邈远，泉水叮叮咚咚琴音一般，刺莓浸在泉水中了，娇艳欲滴，似乎轻呵一口气，汁液就会飞溅出来，这时吃，又别是一种风味。

成熟的刺莓，颜色有多种，口感各有特点。黄而亮、晶莹剔透略带红意的，以甜香见长；酡红的，果实丰腴，多汁，香味醇厚，多悬挂于巉岩上边；红中带黑的，是刺莓中的极品，汁丰肉实，香糯甜软，吃罢颊齿留香，口舌生津，回味绵远。

草莓或许和刺莓同一属种吧？但经人种植或是反季节的草莓，硕大而红艳，于我是有些害怕和不屑的。看小城人那副饕餮的吃相，我知道，较家乡山野自然生长的刺莓，是有云泥之别的。

静下心来，想着自己从事的育人职业，我们在努力的试图按某一模式培育人才，我们耕耘、修剪的过程，是否因无知而残忍的剪除了他们天然的色香？留下的是人为的单一的芬芳？单一的形态？那是否是一种悲哀？

(作者系桑植县利福塔镇八一希望中学教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