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称星树种植(寻找橡胶林)

时间:2024-04-15 18:28:4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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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找橡胶林

1

山风真是厉,且越来越厉了!我用围巾把脸遮个严实,双手缩进袖子里。立春已过,春寒㞳峭,傍晚将至,我独自在山间晃悠,心里不由得哼出“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哦……”,哆哆嗦嗦的寒风调,完全不是热辣滚烫的摇滚。环顾四周,山岭环绕,黄土赤裸,满眼苍茫,这不是黄土高坡是什么。

这自然不是黄土高坡,是橡胶林——漫山遍野新种植的橡胶苗不起眼,身影单薄幼小,被无遮无拦的黄所消弭。

远远山头有一片没有被砍伐的橡胶林,落光叶子的树林随山起伏,像一幅远山淡影的国画。

天光迅速淡下去,我哆嗦着赶往村子。明天再去找远山的橡胶林,它是唯一没有被砍伐轮种的橡胶林?

2

村子出门即山岭,山头遍植橡胶林。橡胶林冬季落叶,春天萌新芽,转眼又满山葱郁。年年岁岁,像深山里的日子,门前的小溪,谨守时令,波澜不兴。

那天驱车回来,一进山里,惊见路边列队相迎的老朋友消失不见,山岭裸露,黄土朝天,空荡荡的山头让人发慌。

一片又一片橡胶林接连消失,一座又一座黄土高坡绵延耸立。很快,满眼树影婆娑变为天地苍茫。

心里疑虑,问家里老人家,村中年纪最老的阿公,活了八十多岁,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橡胶林成片地被砍伐。老人语气淡淡,应一句,听闻山头要换种上一种可做药材的植物,叫什么“顶称木”。

不种橡胶树了吗?我希望不是真的。

没人回答我。

我们的村子在山坳里,四周山岭环绕,种有橡胶林的山头大大小小数不过来,为一个大农场所管辖,从大路拐进山,路口就有农场的分场,负责这一带橡胶林。分场是几间一层高的房子,进进出出大山,几乎没见人影,倒是常见房子门前,路边,鸡呀狗呀在觅食嬉闹。白天橡胶林里更是见不到人影。只见树身割痕历历,铁丝缠绕,挂着收胶的陶瓷大碗……割胶是在夜里进行,人们沉浸梦乡之时。

农场和村庄各守其位,农场人和村民没有来往没有交集。山上的“巨变”关村里什么事呢。我这个山里的外来媳妇,近二十年来,在橡胶林里闲荡逍遥,慢慢地爱上它。尤其每年冬天,引颈以待“一场盛大的落叶”,走进橡胶林里踩踩落叶,让“沙沙……”之清音绦荡心肺,已成为自己与橡胶林的一场心灵之约。“橡胶林”已不仅仅是橡胶林,它是我在山上的一位老朋友,老师。每年不去山上见它一面便觉得有所辜负。

那个午后有些失魂落魄。我的朋友丢失了——满怀期待去山上,却见人去柴门空,满目荒凉。

村旁山上这片橡胶林,是我最爱去的。村前沿小溪边婉转走一段山路,拐上山,人就身处一片纯粹的橡胶林,天地开阔又幽静,只有我和身旁的橡胶树,哦,还有清脆鸟鸣。橡胶树一排排环山而种,半山腰有条山路一直把我带入橡胶林深处。春天的新绿,冬季的落叶,偶尔在空中响起的鸟鸣……尤其是,萧煞寒冬,半空中突然响起橡胶籽“炸裂”之声,如春雷一般让人惊心又感动。

眼前,砍伐倒地的橡胶树已晒成柴木,满树枯叶。显然砍伐是在橡胶树正繁茂之时。失落堵在胸口。虽然周遭山岭橡胶林在一片一片地消失,我却不作丝毫心理准备,也许是潜意识抗拒吧——我总是拒绝变化,到底是个怀旧的旧派小女人。

3

“明天再去找远山的橡胶林”,惦记着。第二天中午,稍事午休后就出门去。

有弯弯山路可直达那片远远的橡胶林,开车进山时经过。我没走山路,爬上一座“黄土高坡”,这里原是橡胶林,树被砍伐后,种上新树苗,走近细看,确认是橡胶树,心里稍安。可树苗种得很稀疏,间种的一种灌木,就是阿公所说的中药材“顶称木”,似乎才是主角。这些山头的未来,不是橡胶林,是顶称木的天地吗?我有些困惑。顶称木叶子细小,正是开花时节,白色小碎花在寒风中向我微笑,我却觉得陌生。我是个慢热的人。百度下:点称木,又叫称星树、天星木,属冬青科冬青属。因绿色树杆外皮布满白色点状,像杆称上的计重点而得名。是一种中药材,有清热解毒、生津止渴之功效。

翻爬过一座座“黄土高坡”,走过贯穿深山的唯一山路,终于来到橡胶林里。这片橡胶林没被砍伐显然因为它们正年轻。树龄有十年了吧?我印象中是看着它们长大的。我来过,在冬季落叶之时,和儿子不只一次,在这里一路踩着脚下厚厚的落叶,沙沙沙……

天色阴冷,枝桠光秃,落叶已旧。我的到来,不早不迟,是恰好——无论何时到来,橡胶林都是最好的,让我欢喜。我享受当下,在橡胶林里自在徜徉。

脚下是厚厚的落叶,没有人来过,没有人踩过。

可是眼前有一堆落叶,是被扫成一堆?我想是风吹成的。调皮的风卷着落叶,卷呀卷,不经意就堆成一堆了。

很快我就自嘲一笑。前面有人在扫落叶。橡胶林里遇到有人干活,真是稀罕事。这么多年,竟是第一次。走近去,是一位瘦小的妇人。打过招呼,聊了起来。

“为什么要扫成堆呢?树叶这么多,扫它干嘛。”

“扫成堆好沤肥,扫多少就多少了。”

妇人不是本地口音,一问是广西人。夫妻俩在农场打工,负责割胶,收胶,给橡胶树上药。橡胶树要上药?看我疑惑,她解释:

“橡胶树要管理要上药才会多胶水。”

早就听说半夜上山割胶的,多是农场打工人,农场职工不干这辛苦活。割胶活又苦又累,收入又低。

聊天中,妇人解开我心中的困惑,山里原有的橡胶林已成老朽之木,几无胶水,全都被砍掉,重新种过。新的橡胶树,长十年后就可以开始割胶。

“这片橡胶林也才开始割胶”,妇人说。我留意到,橡胶树主干是一幅年轻的面孔,割痕也是新的。

对于间种的中药材植物,我没能了解更多,作为打工的妇人只是听从吩咐干活,不知所以然。

妇人骑着一辆男装摩托车走了,身影和哒哒哒的马达声消失在苍茫天地。

我走出橡胶林。黄土高坡上的橡胶树苗,在渐渐暗下去的天光里模糊一片。

我开始了漫长的期待。不,十年时光,指间流沙,倏忽而已。


2024.03.03